小鬼

不定期抽风

【尘远】桃花煮酒(ABO)章十七

章十七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五月鸣蜩,榴花芳盛,初夏的夜晚带着一丝烦人的闷热,扰得宁致远心神不宁,穿着亵衣欹身倚窗,伸手推开玉牖透气,徐徐凉风灌进他的衣襟,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多时,身后起了动静,似是有人深夜造访,也不敲门示意,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

宁致远倏然转身,来者先他一步凑到身前,死死揽住他的腰肢。

 

“文世倾?你大晚上跑来我这干嘛?”宁致远并不惊讶,抬起眼睫冷淡地瞧他。

他裤脚沾染着泥泞的污痕,估摸是翻墙进来的。

文世倾安静地打量宁致远的侧脸,缓了缓便沉声道:“致远,该是我问你,一别两月,你竟想着和别人成亲?”

宁致远轻哼,却不挣开他的怀抱,全然无所谓的态度:“那又如何?虽被你标记,但我娶的是OMEGA,并无妨碍。”

文世倾有些恼,伸手捏紧宁致远的脸蛋,捏得面颊都凹下去两个印子,他忿忿道:“你想都别想!信不信我把你身份公诸于众?”

宁致远斜眼横他,满不在乎道:“要挟我也没用,你拿不出铁证,谁会信你一面之词。”

文世倾逼近他,那双眼里毫无波澜,似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宁致远都不会再起任何反应。

他倒吸口气,重重呼出来,调整好心态,继而转变策略道:“行,我不要挟你。但你妹妹尚下落不明,你竟有闲情逸致成婚?”

宁致远撇下文世倾的双臂,默默往后退几步,怅然道:“正是因为佩珊失踪,我爹担心我不老实,才逼着我尽快成家安定下来。不过这些跟你说也没用,反正你可以整整两个月对我不闻不问,我娶不娶亲与你何干?”

 

敢情是气他没及时找上门。

文世倾暗下一喜,想来宁致远对他终归还是有情的。他前阵子并非故意断绝来往,只是世轩不在府中,他爹又因他破案立功对他格外倚重,吩咐他打理文府大小事务,自己倒偷闲随二位夫人云游四海,得本月底才回来。刚着手家业的文世倾忙得焦头烂额,加之念及宁致远的牛脾气,索性冷处理二人的关系,待过段时日再看宁致远是否会改变心意。哪知今晨刚醒,竟收到宁致远差人送来的婚贴,急得文世倾阵脚大乱,二话不说就趁夜翻了宁府后院的高墙潜进宁致远的房中。

 

文世倾左右思量,进一步试探道:“致远,那是不是只要我帮你找到你妹妹,你爹就不会逼你成亲了?”

宁致远狐疑地来回瞟他:“你有佩珊的消息?”

文世倾郑重地颔首,眸光很是坚定:“你若信我,今夜便随我来。”

 

宁致远犹豫了。

他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骗了他无数回的人,可眼下佩珊已失踪两个多月,不管是宁昊天还是宁致远本人都万分焦急,只是入地无门,搜遍了四大镇的每处角落仍不见宁佩珊的任何踪迹。

文世倾,又或者说安逸尘,且不言它,就拿与他并肩办案那阵来说,此人还是足够可靠的。

 

思来想去,宁致远还是松了口,默默转身取下挂在衣橱里的一件长衫,背对着文世倾:“好吧,最后信你一次。”

文世倾用目光描摹宁致远的背影,安分地看他解扣子套衣衫,然后慢条斯理地系好胸前一粒粒的盘扣,眼底不禁燃起火热的情愫,不过考虑到目前境况,终是拼命压抑下淫思邪念。

文世倾告诉他此行来回需费时两日,让宁致远给家中留张字条以免人心惶惶,宁致远照做。随后文世倾又领他来到魔王岭驿站租了辆马车,两人同坐车中,马夫在车外驭马,一行人颠颠簸簸地在夜深时分上了路。

许是颠得宁致远困意上涌,和文世倾相顾无言不愿多说半个字,摇晃间他竟不知不觉地睡了去,待醒来时天色已亮,马车停驻,而他正趴在文世倾的大腿上睡得舒服惬意。

宁致远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刚抬起眼睑就望见文世倾低头温柔看他的模样,一下精神抖擞地从文世倾身上爬起来,隔了老远地正襟危坐道:“到了?”

文世倾莞尔一笑:“嗯。”

他先下了马车,撩开帘幕的一角好让宁致远方便下车,虽然宁致远不肯扶他伸过去的手,但他仍圈起臂弯虚虚围着宁致远以防不慎。

落脚后,宁致远四下环顾所处之地:“怎么跑到邻城来了?”

文世倾趁他不注意拢了下他的肩头,柔声道:“还不在这城里呢,还有段路程。”接着转头让车夫在此等候,说是下午或晚上才能回来。

车夫接过赏钱,便牵好马车跑到城里的一处驿站歇息,文世倾则继续带着宁致远朝城东的港口走去。

他们上了一艘画船,向东行驶将近两个时辰才到目的地。难怪文世倾说得他们晚上回来,这一来一回确是能消耗整日。

船上人多且杂,宁致远并不喜欢。

他起身走到船头甲板吹风,文世倾自然不会让他落单,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地一同踏出船舱。

文世倾殷勤地慰问他:“致远,是晕船不舒服了?”

“当然不是,”宁致远皱了皱眉,擦擦鼻尖,“里面闷得厉害,出来吹吹风。”

文世倾且笑,了然于胸道:“那等我们回去了,我单独带你泛舟湖上,便不会闷了。”

宁致远不屑地瞥他一眼,冷哼:“文世倾,谁要和你泛舟湖上?要不是为了佩珊,谁愿意同你出门。”

说罢拂袖而去,空留文世倾一人吹风。

 

好长时间的漂泊后,船舶总算靠了岸。

二人刚落地,文世倾在岸边又叫了顶轿子。宁致远瞟着眼前的双人轿,不悦地抱怨道:“怎么还要坐轿子?”

“地方有些偏远,不坐轿子会累着你。”

“你别老把我当娘们似的处处护着。”

文世倾灿然一笑,右脸的酒窝都陷了下去:“你是我的人,我不护你还能护谁?”

宁致远被他说得一愣,反应过来文世倾当他是怎样的存在后,立即羞得没了气焰,双手抱胸立在原地,侧着头再不肯动半步。

“致远若不愿自己上轿,我便亲自抱你上轿了。”说着就勾住宁致远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膝弯处要打横地抱起来。

宁致远急了,大庭广众下被这样对待他颜面何存,赶忙推开文世倾,灰溜溜地逃进轿子里乖乖坐好。

文世倾露出得逞的笑靥,悠悠落座宁致远身畔,老神在在地让轿夫抬轿启程。

 

半晌,他们停轿于僻壤的村落,遍地绿油油的菜田颇有农家之乐。

下了轿子再走了段路,宁致远跟着文世倾来到一户人家。

住户不大,但前庭的院子被布置得温馨雅趣,除了放置的农具和笤帚簸箕,院里还种着几朵芬芳的红色玫瑰。

宁致远刚想直闯入门,屋里的女主人就正巧推门走出。

她不似宁致远熟悉的样子,曾经的两条小辫变成盘发束在脑后,没了以往的闹腾活泼,穿着朴素的布衣反倒显得温婉贤惠,尤其……尤其看她挺着鼓起来的大肚子,左手吃力地扶住后腰,右手提着一篓子需晒的衣物,缓缓走向院落。

宁致远捏紧了拳头,怒气几乎烧红他的眼,他正欲大呼那人的名讳,这时屋里又走出个人影。

男子急匆匆地跑到女人身侧,心疼地责备她不要凡事亲力亲为,说罢夺过她手里的竹篓,自行晒起衣物来,女人见状只好坐在旁近的板凳上,欣喜地观察丈夫的一举一动。

宁致远终于忍耐不住,所有情绪瞬间爆发。

“宁佩珊!”

他怒吼,惊得文世轩倏地转身,宁佩珊也从凳子上簌簌站起。

宁致远猛力推开院子的栅栏门,怒气冲冲地跑到宁佩珊身边,拽住她的手腕:“你消失好几个月,果然是和文世轩跑了!这还不算,你、你肚子怎么还怀了个孽种!?”

“哥……”宁佩珊欲哭无泪,对着怒火中烧的亲哥哥,一时也没了辩解的主意。

文世轩心急,又不好和宁致远正面起冲突,他不想让佩珊左右为难,只能慌张地陪笑道:“大哥,您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咱有话好好说,您别把佩珊捏疼了。”

宁致远朝文世轩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自己身后:“我是被你的好哥哥带来的。文世轩,你胆子不小啊,拐了我妹妹私奔不说,还让她未婚先孕!你让她回去以后怎么见人?!”

“哥!我不回去!”宁佩珊耍狠地挣开宁致远,委屈地抽搭道,“我不回去,我要跟轩哥哥在此地了却余生。”

“死丫头,你疯了不成!你是要把我和爹给气死!”

宁佩珊心一横,不顾身孕,抓着宁致远的衣角扑通跪在了地上,她仰头求饶,眼泪夺眶而出:“哥,我和轩哥哥真心相爱,我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你真的忍心把我们拆散吗?”

“六个月?”宁致远蹙紧眉心反问道,“也就是,你私奔前就怀了四个月身孕?你、你可真是好样的——”

怕宁致远真会被气晕,文世倾连忙来到他身边,抚他的背顺顺气:“致远,佩珊也是看实在瞒不住怀孕的事实才会出此下策,她本意也不想离家出走,只是怕你爹一时接受不了。”

“怕我爹接受不了还和文世轩这臭小子纠缠不清?!”宁致远正在气头上,既然文世倾主动撞上枪口,自是要拿他开刀的,“文世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俩私奔了?还故意在我面前装作不知道!非得我要成亲了才心急地把这事亮出来阻我?”

“不是的,致远,我也是后来收到世轩的信才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谁要信你的鬼话?”宁致远啐了一口,不再理会,将矛头指回宁佩珊,“宁佩珊,你要跪也是跟我回去后跪咱爹,你给我起来!”

“我不、我不——!”

见说不动宁致远,文世轩也重重跪下在地:“大哥,我求求你,我对佩珊的感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佩珊也离不开我,你就算不看在佩珊的份上,也请你看在还未出生的外甥的份上,你真的忍心让这孩子还未出世就和至亲分离吗?”

“……”

宁致远原想说那就干脆不要让这孽障出世的狠话,可佩珊哭得梨花带雨,眼看都快哭得背过气去,要是再受刺激恐怕身体会难堪重负。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佩珊,无论如何,你不能这样瞒着爹,你失踪的这两个月来,他吃不好睡不好,人都老了几岁,他好歹是咱亲爹,做人不可以这样自私。”

“可是……”

“佩珊,你怀有身孕,有话起来再说。”文世倾夺过话头,把佩珊扶起,他深谙宁致远这般强硬的态度断然是说服不了宁佩珊的,“你大可听致远的,回宁府一趟,你这肚子都六个月了,若强行落胎会有生命危险,你爹定不想一尸两命,所以大可回家禀明情况,充其量让宁叔叔发通火,这气过也就过了。”

“真的?”宁佩珊似乎看到些许转机,她充满希望地瞅住文世倾,“这样……真的可以吗?”

“是啊,而且我和你哥都会帮你们说话,文府那边你大可放心,现在只要你爹点头,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文世倾朝宁致远使了个眼色,“你说对吗,致远?”

见宁佩珊情绪稳定态度松懈,宁致远知道这下兴许能把妹妹带回家,可一看到文世倾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就没来由地气不打一处出:“我哪里知道。”

语毕甩了下衣袖,径直走到院外侯着。

文世倾隐隐含笑,任由宁致远耍他的少爷脾气。尔后先让跪地的文世轩起身,再继续跟宁佩珊做思想工作,一番疏通后,两人总算首肯,答应随文世倾一同回魔王岭。

 

于是四人上路,连夜赶回杏花镇的宁府,准备迎接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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