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

不定期抽风

【瀚诺】<自由落体> CH.01-05(补档)

*《缘来幸福》何瀚 x 《栀子花开》许诺


貌似前面的全部挂了……我慢慢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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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

 

“让我们有请栀子花乐队为大家带来一曲《后来》——!”

酒吧里人声鼎沸,刺目的红蓝镭射灯扫射全场。

在主持人卖力的吆喝声下,七个青涩的大男孩带着些许兴奋走上了灯光熠熠的舞台。

 

这是许诺大学以来的第一场乐队演出。

激动、紧张、期待……肾上腺激素刺激着大脑,让他产生了种种复杂情愫,直到唱完这首歌下了舞台,他的脑袋依然一片空白。

 “诺,打起精神啦。”

安頔从后面猛拍许诺的背,力气大得让他不禁踉跄,所幸被走在前面眼疾手快的魏歌扶住才不致摔倒。

许诺回头瞥他,微皱起眉:“我没打不起精神。”

可能酒吧里的听众更钟情酣畅淋漓的重金属,这首不温不火的《后来》并没有得到太多掌声,加上许诺一发呆走神就显得格外无辜呆滞的眼神,安頔还以为他因此沮丧,实际许诺只是由于第一次上台,纯粹紧张过头罢了。

 

几个人背好带来的乐器,东倒西歪地走出酒吧,手里还拿着从吧台顺走的两三瓶啤酒。

这次的演出机会是队里的鼓手张在昌跟他一个开酒吧的哥们儿求了好久才求来的,为表诚意他们没要一分钱,只是不知道此般平淡无奇的表现会不会让酒吧老板和张在昌从此断绝来往。

一路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沉默和低迷,连平时吵吵嚷嚷的康健都闭了嘴。

看来还需多加练习,更需要谨慎选歌。许诺跟在队伍末尾,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和兄弟们打气,身为队长的他总要时刻肩负着调适乐队整体状态的重责。

 

“喂,大叔,别坐在路中间挡路成吗?!”

前方传来康健忿忿不平的吼声,让许诺即刻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回现实,他拨开前面的队友,径直来到康健身边,拉了一把。

“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怪我吗?”康健做出不满且夸张的表情,指指自己又指指右下方,“怪他好吗?挡、路、了!季彦还抱着两个康佳鼓诶,你让他怎么过去啊?”

许诺循着康健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个衣着落魄的男人潦倒地席地而坐,他靠着墙、垂着头,一只脚屈起另只脚伸平,凌乱微长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许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看得到他嘴唇周遭浓密的胡渣,无论穿衣打扮还是精神状态,这个男人看上去都像是位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们要穿过的这条路是个狭长的巷子,男人的腿很长,伸直时便直接抵到对面的墙,完全挡住去路,无怪脾气火爆的康健要发飙。

“好啦,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许诺拦住康健,接着弯腰凑近地上的男人,劝解道,“不好意思啊,可以麻烦让个道吗?我们东西太多怕磕到您。”

男人隔着过长的刘海向上瞄他一眼,却不说话。

康健见状就急了,冲上前就要打人:“你看他把你当回事吗!?跟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啊?”

“你别冲动。”安頔及时摁住康健的肩膀,没准他胡作非为,随即将视线投到男人身上,从裤兜里掏出几个硬币甩到对方身上,“够吗?不够我再给点?可以让道了吗?”

任许诺再迟钝都能察觉到安頔的怒气,演出的不顺利让所有人都变得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爆。

可惜这位潇洒的流浪汉全然不买帐,他拾起硬币,反而往安頔的方向扔,许诺一看立刻挡在安頔身前替他受了这一下。

“你们都别闹啦!”

许诺大声呵道,同时抢过安頔手里还没开的啤酒瓶,蹲下身,把酒递给男人,“不好意思,他们几个心情不大好,所以口不择言,这瓶酒就当给你赔罪了。”

男人沉默地望向许诺,几秒钟后,伸出劲长的手指接住酒瓶。

许诺浅浅一笑,左脸陷出好看的梨涡。

他皮肤生得白,即使逆着阳光依然有净透的光泽,细腻的面部轮廓被光线勾勒出来,加之半透的洁白衬衫,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净清爽。

见赔罪的啤酒被收下,许诺如释重负地站起身,不顾安頔的阻拦将季彦抱在怀里的两只康佳鼓拿了过来,随后一边一个扛在肩上,故作轻松地抬高脚绕过男人的腿快步往前走。

其他人看许诺走远了也不好再跟流浪汉纠缠,纷纷迈出步伐跟了上去。

 

微澜暖煦的日光将几个年轻人的影子拉得斜长,领头的许诺即使不是个头最高的,此刻也显得身影高大,颇有担当。

何瀚目送他们走出巷子后,起开了躺在掌心的啤酒瓶瓶盖,仰着头一饮而尽。

 

 

 

 

 

 

 

 

 

 

 

 

 

 

 

 

 

 

 

 

Chapter.01

 

七月的盛夏正是栀子花开得浓郁的时候。

虽然天干物燥,但看着白净的花朵高高低低地缀在灌木丛里,倒也赏心悦目。

许诺抬头望了眼头顶灼灼的烈阳,并没有因为路边的白色花瓣而纾解眉心,叹口气后,终是情绪郁结地走进星海音乐的公司大楼。

 

“就算淘汰我们,也要给点正当理由吧?!”

许诺被两个保安拦着,面前站着的是星海音乐的活动部主任张柯,他理了理方才被许诺抓皱的衣领,不耐烦地翻着白眼:“不是说过了吗?是专业评委给你们的分打得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行吗?”

不顾保安的阻拦,许诺使出吃奶的劲拼命挣扎,白皙的脸蛋都被气红了:“你开什么玩笑!观众投票我们明明是前三,晋级分数不是两者相加吗?”

张柯冲他冷笑:“那你们专业分数就是零!别再纠缠了,保安,把他给我请出去!”

“你他妈的——”

许诺咬牙,满腔怒气使他此刻充满力量,奇迹般地挣开保安的束缚,一拳挥在张柯脸上将人打倒在地。

“哎哟!”张柯捂住被打肿的右眼,吃痛地怒斥保安,“你、你们想被解雇是不是!快把这条疯狗赶走!”

 

许诺就这样被两名身材魁梧的保安架着丢出了星海音乐的大门。

人摔在地上,挎包被甩得飞远。

他起身,拍拍格纹衬衫的灰尘,极度不爽地对着大厦比了个中指。

 

自乐队成立以来已经两年了。

现在的许诺是Z大的大三学生,亦是栀子花乐队的队长兼主唱。

乐队从起初的默默无闻发展至今,早就从一开始的掌声寥寥变成现在的众星捧月,他们毫无疑问是Z大目前最具人气的男子团体。因为下学期他们将升上大四,面临着毕业答辩、就业等现实问题,所以星海音乐近来举办的校园歌唱选拔赛成为这几个年少轻狂的大男孩肆意青春的最后舞台——更何况决赛将会由东风卫视全程直播,这意味着一个登上电视台的宝贵机会,他们不想错过也不愿错过,无论毕业后是否会走音乐这条路,起码可以通过电视机向那些不支持自己的亲朋好友示威,证明这个乐队并不是那些人所想的玩票性质。

可惜,没想到初赛就被残忍地刷下来了。

他们明明是那天表现最佳的参赛选手之一,并且在现场观众投票环节名列前茅,结果第二天却接到无法晋级决赛的通知,气得素来好脾气的许诺差点把手机给砸了,还好被反应灵敏的安頔接住。

虽然其他人表面不说,但许诺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十分不甘,而且这些兄弟一个比一个爱面子,莫名其妙地被淘汰,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身为队长的许诺决定有所作为,瞒着所有人只身前往星海音乐讨个说法,哪知主管活动的张柯出言不逊,还将他赶了出来。

许诺很生气,可又别无他法,只好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

 

一辆高档的黑色劳斯莱斯停驶在星海音乐的大门前,副驾驶座跑下来一个踩着8厘米高跟鞋的长发女人,她毕恭毕敬地打开后座车门,一条笔直劲长的腿便伸了出来。

男人身材极好,全身的肌肉匀称结实,一身阿玛尼黑色高级西装将他衬得高大笔挺,左手戴着劳力士蓝宝石款的迪通拿,整个人贵气绅士且足具格调。

下车后,他鹰一般犀利的眼眸很快注意到斜前方正对着大厦骂脏的许诺,目光所及处还有一个被扔在青年身后的军绿色帆布包。

他几步上前,弯腰捡起了挎包。

 

许诺泄愤完毕后正想转身拿包走人,然而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气宇不凡的何瀚。

那张英俊的脸庞不苟言笑时异常威严,看得许诺后脊一阵发寒。

“你的?”

他轻挑眉,将挎包递到许诺跟前。

许诺接过包,不知是不是被这人强大的气场给震住了,答话时有点瑟瑟缩缩的:“呃,谢啦。”

此时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秘书慌忙地追上来,凑到何瀚旁边提醒道:“何总,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我们进去吧。”

何瀚没理她,视线在不知所措的许诺身上停留几秒,沉思片刻后,朝他扔下一句‘不客气’,然后迈着两条长腿健步如飞地走向大楼。

许诺把包重新挎好在肩上,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厦的玻璃旋转门后。他嘟哝了下圆润饱满的嘴唇,耷拉着脑袋踏上回校的路程。

 

星海音乐的会议室。

由于贵客来访,公司所有高层都齐聚于此,包括右眼还红肿着的张柯。

何瀚坐在长桌的上位,身前的桌面摊着几沓厚重的资料,正前方是边展示PPT边奋力演讲的财务部主管。

星海音乐成立于一年前,在如今并不景气的唱片市场环境中仍得以存活全靠何氏集团上个季度的风险投资,因此下个季度能否再争取到资金自然是全公司摆在第一位的要事。今天是何氏集团CEO何瀚亲自视察的日子,此行目的一来是检查星海上个季度的收益情况,二来是听听他们未来的蓝图,从而决定下个季度依然合作与否。

其实从去年何瀚接任总裁一职以来,何氏集团便不再拘泥于本家的红酒和酒店生意,在食品行业、对外贸易甚至娱乐圈均有涉足,且行事果断、眼光独到,尤其在风险投资的领域何瀚简直无往不利,他说投,这个项目必赚;他摇头,不出三月该公司就面临破产。

所以星海格外看重何瀚此次的投资意向。

台上的财务部主管结束了他的慷慨陈词,坐在何瀚旁边的业务总监做出低眉顺眼的姿态,轻声问道:“何总,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何瀚的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抵住他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巴。

“刚才被保安赶出去的大学生是什么来头?”

“诶?”总监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看着何瀚极认真的目光,慌张地和身边的同事们面面相觑,企图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大学生?我还真不清楚……等一下,张柯,是不是找你的?你们最近不是在弄什么校园比赛吗?”

被点名的张柯立即单手遮眼簌簌点头:“呃,就是Z大的一个学生,昨天预赛没被选上就来公司闹事,让何总见笑了,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容易冲动……”

何瀚没有耐心听完张柯的抱怨,而是将脸转向坐在对面的星海音乐的老板,不容置喙地问道:“投多少钱才能成为这个比赛的冠名赞助商?”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五点了,刚推开门安頔就冲上来勾住许诺的脖子,另一只手锤在他的头顶:“你小子,白天跑哪野去啦!”

许诺尝试挣脱,无奈安頔的肌肉过于发达,简直是被纹丝不动地摁在怀里,只好转着眼珠求饶道:“就出去散散心,大哥我要被你勒死啦。”

“嘁,神神秘秘的。”

安頔松开他,重获自由的许诺小碎步跑到床边,丢下包就疲惫地扑倒在床铺里,脚上的球鞋都没来得及脱。

安頔走近他,踢了踢那双吊在床沿外的细腿,抱怨道:“校草大人,你行不行啊,这才几点就睡了?”

许诺把头埋在枕头里:“我累嘛……”

“别闹,都约好今晚乐队一块去撸串儿的。”安頔拽着许诺的胳膊强行拉他起身,威胁道,“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扛过去?”

听他这么说许诺立刻打了个激灵,自觉从床上爬起,连连应道:“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吗!”

安頔的脾气和力气许诺不是不知道,无论哪一样自己都拗不过他,还是识相点免得对方言出必行,不然得不偿失的可是自己了。

 

晚上聚餐的地方是学校西街街口的露天烧烤店,大夏天的人人都是背心裤衩人字拖,当中不乏人干脆光着膀子直接来,也就矜持如许诺还固执地穿着衬衫和牛仔裤。

“哎哟我的妈,”康健扫一眼站在安頔身边形成鲜明对比的许诺,头疼地大喊,“老大,朕看着你就热啊!”

许诺一拳砸他肩上,顺手拉出餐桌边的塑料椅落座:“管天管地还管我穿什么啊?你们这群暴露狂。”

“许诺,这话就不对了啊,”隔座的张在昌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背心加裤衩是夏天标配,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暴露狂了?你让旁边那些上衣都没穿的怎么想。”

“行了行了啊,”安頔坐在许诺旁边,眼神却没有从烧烤架上的食物离开过,“话少说点,肉多吃点,嘿,这串蜜汁鸡翅好像烤好了。”

安頔伸手擒过翅串,冲着许诺坏笑道,“诺,你的最爱诶,求我就给你吃。”

“……”

许诺虚眼鄙视地瞪他一下,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烤架上的其它肉串出神。

“嘿、嘿、嘿,”康健捂着嘴奸诈一笑,“调戏不成反被无视了吧。”

“要你管噢。”安頔绕过许诺的背打他,打得康健躲来躲去,直到许诺抬头再次朝他瞪眼,他才有所收敛,自顾自地吃起鸡翅,略显委屈地怨道,“玩笑都不能开,诺也是越来越叛逆了呢。”

许诺慢悠悠地给手里的板筋撒孜然粉,不急不缓地反驳道:“明明是你越来越幼稚了好吗。”

坐在对面的魏歌摇摇头:“看同寝舍友秀恩爱,简直比男女情侣还虐单身狗。”

一旁的张在昌听见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抓起餐巾纸拧成个团就往他额头扔:“就你话多!”

这样吵吵闹闹的聚餐许诺并不反感,不如说,和乐队一起厮混的日子是最轻松惬意的,可能的话真希望时间走得再慢一点,让他可以永远停留在大学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正对着眼前一幕想得出神,裤兜里的手机却蓦地震动起来。

安頔嘴里嚼着肉,指着他微微震颤的裤子提醒道:“诺,你手机响了。”

“哦,那我失陪下你们先吃。”

 

许诺匆匆离席,走到旁近人烟稍少的安静角落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不过来源于同城,他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请问哪位?”

“是许诺吗?”

一个充满磁性的沉静声音,且有些耳熟。

许诺疑惑地答道:“是的,请问您是……?”

“我们今天见过面的。”

他飞速地在脑内搜寻能够对号入座的人,突然想起下午在星海音乐门口碰见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啊,我想起来了……下午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我是你参加的那个歌唱比赛的赞助商,”何瀚立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眺望窗外火树银花的城市夜景,他轻轻摇晃着指间夹住的红酒杯,殷红的液体恍如涌动的暗河,他沉着声对手机那端的许诺说,“我这里有个机会可以让你们重新晋级决赛,如果你感兴趣,今晚九点市中心的西蒙会所见。”

“诶,可是……”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许诺差点反应不过来,只是还未来得及追问细节,对方已咄咄逼人地将话说满,

“自己一个人来,进门的时候报我的名字,何瀚。”

 

 

 

 

 

 

 

 

 

 

 

 

 

 

 

 

Chapter.02

 

换作平常许诺肯定会直接无视掉这个颐指气使的电话,他向来讨厌任人摆布,奈何对方提出的条件实在诱人……重新晋级决赛的机会吗?

他收起手机,下定决心般地走回烧烤摊。

 

“突然有点事,就先走了。”他摁了摁安頔和康健的肩膀,和大家打招呼道。

安頔按住那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抬头看他:“什么事这么急?”

许诺抽回手,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一点小事,你别担心,走了啊拜!”

他朝所有人长臂一挥,示意道别,不过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康健的大声呼喊:

“主唱注意安全啊,大晚上的注意防狼——!”

许诺转身,隔着西街的小马路远远对他竖起中指,然后嘴角含笑地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西蒙会所。”

他坐进后座,跟司机报上地名。

那师傅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上下打量他:“年轻人,是市中心那个会所吗?”

许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呃,没什么,得嘞。”

司机发动车辆,载着懵懵懂懂的许诺飞驰在夜晚霓灯绚烂的城市街道。

直到抵达目的地,许诺才明白上车时司机师傅为何会态度异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堪比五星级大酒店的高级私人会所,楼虽不高却接连成片,映照墙体的幽黄光束将整座建筑物烘托得金碧辉煌,加之正门口前方的人造瀑布水景和修饰在旁的精致雕塑,让没怎么见识过大场面的许诺着实有点瞠目结舌。

他走近会所的一层入口,玻璃门受感应后自动打开。

大堂的地板、墙壁甚至天花板皆是透亮如镜的金丝白玉,厚重的丝绒窗帘装点着敞亮的落地窗,水晶壁灯和吊灯交相辉映,将室内照得犹如白昼。

“您好,我是许诺,来找何瀚先生的。”

许诺平息好情绪,客客气气地向前台的服务员交代道。

“您随我来。”

接待他的服务员起身,领着许诺来到会所二楼的宴会厅。

里面正在举行某慈善派对,往来的全是些盛装出席的富豪及富二代,男的西装领结,女的礼服高跟,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十分虚伪却很有格调。

许诺不自在地拽拽身上微皱的衬衫衣角,觉得自己和眼前的场合格格不入。

事实上的确有不少人在发现他后对他侧目而视,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

这些轻视的目光火辣辣地灼烧着许诺的自尊心,他深深埋头,希望不会被人记住脸。

还好何瀚约他见面的地方是宴会厅尽头的VIP休息室,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见到人后不会冲上去给记直拳。

“何总,许先生到了。”

“嗯,辛苦。”

休息室的门扉被合上,偌大的房间仅剩许诺、何瀚还有那个形影不离的女秘书。

何瀚从房间内的吧台处倒了两杯伏特加,冲着长条沙发扬了扬下巴:“坐。”

许诺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便轻手轻脚地坐上沙发,同时试探性地看向何瀚:“呃,何瀚先生对吗?”

何瀚点点头,却不说话,将玻璃杯递到许诺身前的茶几上,随后就着窗户旁边的黑色皮椅落座。

长久的沉默让许诺有足够时间去观察何瀚。

他看上去年轻有为,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行为处事常给人一种无法逾越的距离感,但绅士有礼,风度翩翩。从那一身不下数十万的行头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可惜许诺鲜少关注商贸界的八卦,自然不会晓得眼前的人就是何氏集团的新任首脑。

“我看过你们的初赛视频。”

在许诺以为今晚就要在缄默中虚度时,何瀚开门见山地直切话题。

“呃,是吗?”许诺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应付性地反问,“您觉得如何呢?”

何瀚泯下一口酒,云淡风轻地评价道:“说实话,很业余。”

“这样啊!?”许诺努力按捺心中的不满,勉强扯起一个尴尬的笑容,“既然如此您还把我叫来干嘛?进行批评教育?”

何瀚抬起眼眸,淡定地直视他。

这个眼神冷峻犀利,许诺一看立即蔫了气焰。

“虽然业余,但很有感染力,所以我觉得你们不该被淘汰。”

“呃,谢谢……”

“其实把你叫过来的目的很简单,”何瀚晃动酒杯,冷酷的嘴角抿起一丝微笑,瞬时融化了与许诺之间冰冷的气氛,“我是这个活动的赞助商,掌握部分话语权,所以想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许诺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此时正紧张地抓紧裤子的布料。

这段话简直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潜规则前的开场白,虽然自己是个大男人,不过最近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听说也是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您电话里说过,”许诺怯生生地睁大眼睛,“具体是什么机会?需要我做什么?”

看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何瀚不禁轻笑:“你放松点,我意思是要举办加场的复活赛,给你们乐队一个参赛名额。”

“诶?!”许诺眨巴眨巴眼,“你是这个意思啊!”

何瀚挑起一边眉:“不然呢?”

“没有没有,”许诺干笑道,“就是觉得如果只是这样没必要特地把我叫来吧……”

何瀚敛起眼眸含笑问道:“那你觉得我约你见面会是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把许诺问住了,哼哼唧唧了半天都没想到合适措辞,憋得满脸通红。

“其实吧,”何瀚见他手足无措,不忍再绕弯子,“我是看你白天很生气,怕你不愿意。”

许诺释然一笑,又想到下午破口大骂的姿态被何瀚看在眼里,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后脑勺解释道:“没有啦,我这人一急就口不择言。其实只要能给个公平的竞争机会,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就此放弃。”

“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要担心我呢?”

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这种心情不是很莫名吗?

许诺看着他,认真问道。

何瀚对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一时竟有些出神:“因为……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刚入社会起步时那阵子,很有冲劲,但实力不足。”

“说来说去你其实并不喜欢我们的演出,”许诺尝试给何瀚的一席话加以诠释,“只是可怜我罢了?”

何瀚摇摇头,许诺这刨根问底的性子让他哭笑不得:“我说的实力还包括你的背景、手段,是指综合实力。”

“好吧,”许诺耸耸肩,姑且承认他的话,“你说话很客气,不过我知道表演没有打动你。”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原本灰暗下去的神情倏然变得振奋,圆润的瞳眸里恍如星辰闪耀,右手握拳,朝何瀚的方向打直,接着捶在自己胸前,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不过复活赛,我们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何瀚忍耐许久才打消了笑出声的冲动,他觉得许诺这个人有趣极了,虽然粗线条,可做什么都干劲满满,还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自信,让人忍不住向他靠近,帮助他、信任他。

“好,我相信你。”何瀚扬起嘴角,忽生一个主意,“只是要晋级决赛,不止你们的编曲需要改进,作为主唱的你也需要提高。”

“唔,你有什么建议呢?”

“这样吧,我找个声乐老师给你上几节课,至于编曲,新曲子定好后我发给专业人士帮你们改改。”

“真的吗?!”许诺激动得声线都升了一个调,然而无功不受禄,何瀚的慷慨解囊总让他于心不安,“只是……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我是个商人,你就当我在做天使投资,”何瀚眉眼舒展,身姿惬意地倚在皮椅靠背上,一半认真地调笑道,“说不定哪天你们就出道了呢。”

许诺明白他在开玩笑,也没往心里去,权当自己走大运碰见个豪爽的投资商:“何瀚,真的谢谢你啦。”

何瀚微倾手腕,向许诺晃了晃酒杯,下眺一眼茶几上未被他动过的伏特加:“你要是有点诚意,就把我给你倒的酒喝了。”

“好!干杯!”

许诺干脆地答应,双手捧起玻璃杯咕噜咕噜往下咽,很快就一杯见底。

何瀚和旁边的女秘书都震惊了,从未见人像喝啤酒一样干掉整杯伏特加,且一滴不剩。为表诚意,他还主动起身到吧台又倒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杯,脸色微醺地回敬何瀚。

“何老板,多谢您给的机会,这杯我敬你!”

然后豪气万丈地一饮而尽。

 

“许先生,您没事吧?”坐在沙发彼端一直在安静记录的女秘书担忧地问道。

许诺歪着头,不明所以地回答她:“没事啊?怎么了?”

正想夸赞这孩子实在好酒量,只见他白净的面庞充血般的红热,眼神渐渐涣散,身体也开始东倒西歪。

“诶……好奇怪,”许诺手一松,酒杯摔得粉碎,他单手捂着太阳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怎么突然这么晕……”

何瀚撑住下颚,啼笑皆非地看着脚下不稳、摇摇晃晃靠上吧台边沿的许诺。

“因为你醉了。”

 

是略带宠溺的口吻。

 

Chapter.03

 

许诺苏醒时午间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刘海上。

他皱眉眯了眯眼睛,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坐在书桌旁的安頔放下手中课本,抬头看向正在艰难起床的他。

“醒了?”

许诺颔首,头疼得厉害,只好拿手掌抵住额心一阵揉搓,空闲的左手撑在床沿勉强支持着坐起身。

“唔……难受死了。”

安頔给他递过一杯水,顺势坐在床边帮他按摩头部:“废话,宿醉能不难受吗。”

许诺啜了口水,闭眼享受安頔周到的服务,边懒懒地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我还没问你呢嘿,”安頔停下动作,反而用手肘撞他,“什么时候勾搭了个那么漂亮的姐姐?”

许诺猛地睁开眼:“啊?!”

“你别装蒜啊,”安頔指着他的鼻子,用逼问的口气道,“昨晚差不多快门禁的时候,有辆超高级的劳斯莱斯开到咱宿舍门口,接着你就被一个男人扛下车,旁边还站着个大美女。”

许诺屏住呼吸:“然后呢?”

“然后楼妈就喊我和魏歌下楼把你弄回宿舍了呗!”说完还拍了下他的头,“你去和美女喝酒,把我们撂在烧烤摊,许诺你可真能耐啊。”

许诺抱住头,愤怒地横他一眼:“都说我头疼你还打!”

“行行……我错了,不过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送你回来的人看着来头不小。”

“你没问他们吗?”

“问了啊。”

“他们怎么说?”

安頔双手交叉在胸前,正着身子对向许诺,一板一眼道:“那男的说是你哥。”

许诺不禁嗤笑:“那你信吗?”

“当然不信。”

“为啥?”

“你太穷了。”

许诺狠狠踹他:“你丫欠抽是不是?”

安頔嬉皮笑脸地躲闪,两人打闹没阵子许诺便饿了,昨晚到现在基本没进食,肚子空空如也再是撑不下去。

“噗,诺,去吃饭吧!”

安頔听见许诺肚子咕咕狼嚎的叫嚣,忍笑提议道。

许诺双手捂住腹部,有点尴尬,忽然发现对面空旷的床铺,目光眺了一下:“魏歌呢?”

“上课去了,”安頔正坐在凳子上换鞋,低头道,“今天老张结课,忘啦?”

一听此话许诺瞬间从床上跳起来,面色铁青:“靠!完了!”

“别急,我让魏歌帮咱签到了。”

“不是啊,你也得让他记笔记,老张不是说结课那天讲考点吗?”

“说得好像记了就会过一样……”

“诶,你好啰嗦!”

“好好好,我会给他发短信。”换好鞋后安頔站直身,走到许诺身边哄小孩似的揉揉他头顶乱蓬蓬的发,“要是没记就跟别人借来抄,先收拾下去食堂吧。”

“行。”

Z大的男生宿舍设置是四人一间,不过许诺他们屋的另一个舍友大二就跟女友搬出去租房住了,所以仅剩三个人:许诺、安頔和魏歌。三人同系同寝还同乐队,关系好得不行,日常活动基本形影不离,加上凑在一起经常使坏嘴贱,被系里的同学们戏称为‘三贱客’。乐队另几个人,张在昌学的金融,康健是工学院的体育特长生,司文和季彦都在英语系。

这几个性格迥异、专业不同的人如何熟络起来的,许诺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大一的时候学校有个新生歌唱比赛,安頔兴致冲冲地拉人组乐队参赛,不知从哪里把张在昌他们召集过来加入,又知道魏歌也弹吉他,便强行拉他搀和,至于许诺,倒真不是因为他唱歌好听才让他做的主唱,当时安頔是这么跟他说的:“你可是校草级人物,女生都花痴你,你唱我们人气肯定高啊!”

结果那届比赛以后许诺真的开始被公认为Z大校草,然而乐队却没拿到好名次。

他们反思不足,勤加练习,搞砸过不少演出,也收获了许多掌声,两年的磨合让乐队走到今天,许诺更是由起初的玩票心态成长为一个颇有责任感的队长。

他热爱音乐,更热爱乐队的兄弟。

 

午饭时分魏歌在食堂跟他们会合,屁股刚挨到座位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吐苦水。

他把厚厚的书本拍到桌上,奋力一指:“老张太变态了,几乎整本书都是考点!”

安頔将书拿至身前,簌簌翻看:“我的天,下周就是考试周了,临时抱佛脚有用吗?”

许诺凑过去瞥了几眼,口里嚼着饭菜含糊地说:“让你平时老翘课。”

“你不也翘?”

“行啦,你俩别斗嘴了,”魏歌把他们给自己点的拉面端到跟前,拿起筷子准备吃,“考试周结束就暑假喽,乐队有什么安排吗?没有我可就回家了。”

这样的例行询问却让安頔感到莫名的失落,他无精打采地放下手里的书,叹了口气:“之前没想过那个比赛预赛会被刷,就没联系商演,反正下学期升大四要开始实习了,不如今年暑假就……”

“诶!等等!”许诺情绪激动地打断安頔的话,来回瞅看他们俩,“我没和你们说吗?”

“说什么?”

“我们可以参加复活赛,还有机会晋级的!”

“……”

安頔沉默地看了会儿许诺,又愣愣地和魏歌四目相接,随即一把扣住许诺的脖子往怀里带,魏歌见状也兴奋地站起身加入他们,伸着手拼命捶打许诺的背。

“你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和我们说!”

“太不够意思了啊!”

“呜……再不松手你们主唱就要窒息而死了……”

闻言,安頔和魏歌停了手,许诺便弹簧似的窜到桌边大口呼气。

他手臂撑着桌面,眼睛扫过四周,发现旁近用餐的学生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这桌,想必是方才动静太大了。

许诺无奈地苦笑:“再也不要跟你们待在一起了,丢人。”

“说得我们多稀罕你似的。”安頔没事人一样摸着鼻子,又道,“对了,复活赛什么时间?来得及准备吗?”

“噢,复活赛……”

许诺本想说出细节,却惊觉脑袋里并未记录多少关于复活赛的具体信息。

昨晚好像刚和何瀚达成共识就醉倒了,没有详谈比赛细节,对之后发生了什么更是毫无头绪。

“那个,你们等等啊,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走出食堂门口,找了个较僻静的地方翻找手机,通话记录里幸好还留着昨天何瀚打来的电话,他赶紧将那串号码存在通讯录里,备注好姓名、调整好呼吸,然后有些紧张地按下拨通键。

几声漫长的嘟响后,电话彼端传来一个礼貌的声音。

“许先生,您好。”

是何瀚的那位女秘书。

他没预想过接听电话的不是何瀚,一时陷入手忙脚乱:“啊,您好……何——何小姐?”

“呵呵,”女秘书被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逗笑了,“我不姓何,您叫我Coco就行了。”

“好的Coco小姐,是这样,昨晚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Coco隔着玻璃窗看了眼坐在办公室里正和人谈事的何瀚,又想起昨晚他被许诺吐脏西装外套后一脸黑线的阴沉表情,加上电话那头许诺诚意满满的致歉,种种画面让她不禁低声发笑。何瀚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严谨缜密得堪比最精密的仪器,跟在他身边办事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像昨晚那般焦虑失态。

“怎么了吗?”许诺听见她的笑声,还以为自己说错话。

“没事,您宿醉醒来头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对了,何瀚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何总正在忙,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

“是这样,昨晚不是说复活赛嘛,结果没细谈我就……其实就想问问具体事宜,比如比赛时间什么的。”

“您稍等。”

Coco从身前的文件堆里迅速找出一叠资料:“时间是7月20日,地点未定,主办方还在联系其他初赛被淘汰的选手,确认好后会做进一步通知。”

“噢,好的,谢谢您。”

“许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不过……”Coco专业而疏离的态度让许诺不太适应也不敢造次,但心中有个困惑让他无论如何都很在意,“昨天何瀚是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吗?”

Coco暗笑,原来是在疑惑接听电话的人怎么是她。

“何总昨晚是拿办公用的手机给您打的电话,他忙的时候就会呼叫转移到我的手机上。”

“这样啊,”许诺的语气里透着小小的失望,倏而话锋一转,“那方便告诉我你的号码吗?”

“许先生,没事我就挂了,再见。”

电话那头嘟声一片,许诺对着被挂断的手机耸耸肩做了个鬼脸,反正他又不是真心想知道。

 

十几分钟后,何瀚结束了和分公司经理的面谈。

Coco见会客完毕,立即抱着记事簿走进何瀚的办公室,听从吩咐。

何瀚先是交待了几项下午的工作,随后照例问起方才会客时是谁打进来的电话。

Coco低头抿了抿嘴唇,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笑开,努力调适好情绪后,才冷静地对何瀚说道:“是昨天那位许诺先生。”

听到许诺的名字,何瀚感到一阵惊奇,他随手执起桌上的钢笔,指间转了起来。

Coco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它意味着何瀚对现在的话题或是涉及到的人深感兴趣。

“他找我有事?”

“询问了复活赛的具体时间,还问了昨天的电话是不是您用我的手机打的。”

何瀚手指灵巧地转动着钢笔,眼神若有所思。

“Coco,帮我办件事。”

“您说。”

“帮我联系程心,然后约许诺来上课。”

“上课地点呢?”

何瀚摩挲着下巴,罕见地在没促成生意的场合下悠然一笑。

 

“就定在我家吧。”

 

 

 

 

 

 

 

 

 

 

 

 

 

 

 

 

 

 

 

 

 

 

 

 

 

 

Chapter.04

 

许诺怎么也没有想到何瀚的家竟然是一幢依山傍水的独栋别墅。

附近没有别的住户,或者说,这栋带有前庭后院兼游泳池的庞大建筑物本来就是自成一体的高级小区。

来接他的银灰色奥迪平稳地驶上半山腰,保安在确定来者身份后摁下开关,镂空雕花的巨大黑色铁门便缓缓开启。

立式喷泉、白石雕塑、环形道路以及被修剪得完美对称的花园,许诺扒着车窗往外望,看得目不转睛。他在不少电视剧里看过类似场景,但身临其境还是头一遭,他一边感叹何瀚的腰缠万贯,一边又在暗想——正常人谁会把家里弄得跟宫殿一样?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依然很感谢日理万机的大老板能够言而有信。

 

话说回来,演变成现在这幕,缘由并非很长。

那天许诺正在图书馆里和安頔、魏歌奋笔疾书、努力做小抄,Coco的电话就毫无征兆地打过来了。

他原以为是要通知比赛地点之类的,哪知竟是从某音乐学院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流行唱法老师来给上他声乐课。本觉得何瀚只是空口一说,这下倒让许诺受宠若惊,没有多加犹豫,他一口答应去上课。

按照Coco的说法,声乐课三天一次,时间下午三点到六点,地点定在何瀚家。虽然上课地点略奇怪,但其他方面许诺没有任何怨言,就是问及学费的时候,电话那头的Coco却乐不可支地笑个没完。

“学费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何总并没有跟您要钱的打算。”

“可钱是给老师的吧?他垫付也不好啊。”

“但是……”

“要是不让我付学费,这课我就不上了,我自己去外面报个班。”

“好吧,我会转达的。”

 

结果第二天下午Coco就派了车来接他上课,由于何瀚白天忙于公务,身为秘书的Coco寸步不能离,接洽许诺的仅是一位男司机。

其实何瀚的豪宅离市中心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要不是没有公交直达,许诺铁定不愿意专车接送,搞得他上个课跟去见金主似的,还得提防被安頔和魏歌发现,免得落得百口莫辩的下场。

轿车停在别墅一楼的门口,司机让许诺下车,然后驶向地下车库。

许诺小心翼翼地在玄关处打量,生怕一不小心会磕碰到昂贵的装饰品,把他卖了都不见得赔得起。

“许先生,您好。”

身后乍起一个冰冷严肃的女声,吓得许诺几乎跳脚,差点碰倒鞋柜上的花瓶,他赶忙扶稳,心跳直线加速。

“您、您好……”

他回过头,对上一张淡漠的脸。

从衣着打扮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看,许诺猜测她应该是管家。

“程老师已经在二楼等您了,请跟我来。”

二楼的‘教室’是一间格外宽敞明亮的书房,三壁皆是接连不断并挨到天花板的木质书柜,剩下那面是整一墙的落地玻璃窗,呈微凸的弧形。

暗红色的幕布窗帘被锁在两边,金色流苏垂落,颇有欧式古典的贵族风范。

一架白色三角钢琴摆放在窗边,房间向阳,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倾洒而进,连同钢琴旁站着的白衣女人一齐照得闪闪发亮。

许诺被光刺得眯了眼,适应完毕时程心已经抬头看向他:“过来吧。”

他听话地走过去,在几句简单的开场白后,课程开始。

 

这个名叫程心的女人不仅是墨林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客座教授,更是蜚声流行乐坛的音乐制作人,她监制过不少当红歌手的专辑,制作的歌曲更是揽获每年流行歌曲颁奖典礼的大奖无数。

当许诺知道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笑容和蔼的美女就是程心时,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何瀚能耐如此大,居然能把乐坛举足轻重的人请来做他的老师,但愿从未系统学习过唱歌的自己不会让她过于失望以致撂挑子罢课。

所幸程心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一整个下午反反复复地训练许诺的基本功,从听和弦到正确的发声方法,一步步领着许诺入门。

融洽的相处显得时间流逝飞快,许诺正练得起劲,六点准时敲响的摆钟已传来悠扬的‘咚咚’声。

“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吧。”程心合好钢琴盖,微笑地望向许诺。

他朝她深深鞠躬,感激涕零:“程老师,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课程结束,两人有说有笑地沿着半旋楼梯下楼,刚走到一楼,就瞥见正在玄关旁被佣人伺候着换拖鞋脱外套的何瀚。

许诺看见这个阵仗,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倒是程心一见是何瀚回来了,立即喜出望外地飞扑到他身边。

“阿瀚,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何瀚穿上室内软拖,动作利落地解开衬衫袖口,随后将袖子优雅地挽至小臂处:“公司今天没什么事,就赶回家吃晚饭了。”

程心难以置信地上下瞟他:“你是我认识的何瀚吗?连回家吃饭这种瞎话都敢说。”

他顺手摸了摸程心的脑袋,浅浅一笑:“回家吃饭,顺便看看你。”

程心打掉他的手,偷瞄一眼在后方干站着的许诺,悄声说:“看我还是看他啊。”

“都看。”

“嘁。”

程心没再追究。

何瀚跟她也是旧相识了,认识十几年来,这个外表内心都冷酷的男人从没跟任何人求助过,但前两天竟破天荒地拜托她腾出点时间去给一个朋友上课。

见到许诺前,程心曾无数次幻想他口中的‘朋友’该是个多么惊为天人的尤物,亲睹本人后……长得是不错,却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程心知道何瀚曾倾心于一个叫苏晓晓的平凡女人,最后被他亲弟弟何慕挖了墙脚,没想到那次失败的感情经历会让他受如此大的打击——她脑内再次闪过许诺腼腆可爱的笑脸。真是口味遽变。

艺术家的心思总是过于细腻,何瀚大概能从程心风云变幻的脸色里猜到她的胡思乱想,于是一把握住她的腮帮子,左右晃了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帮帮他。”

她被捏得生疼,连连求饶:“好好好,我信了!”

何瀚松手,两人并肩走向仍在原地坐立不安的许诺。

“今天课上得顺利吗?”

简直跟家长例行检查孩子功课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程老师教得很好,”许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我太笨,和弦老听错。”

程心安慰似的轻拍他的肩:“哪里,比很多初学者强多了。你再努力练练,对音准很有帮助的。”

许诺投以感激的眼神:“谢谢。”

何瀚看了看手表,礼貌地提议道:“时间也不早了,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程心叹口气,无奈摇摇头:“虽然我很怀念你家主厨的绝妙厨艺,但我晚上还要帮人录歌,就先走了。”

许诺见程心要走,也想跟上去:“呃,那我也……”

“你留下来吃吧。”

何瀚轻按一下他的肩膀。

明明不是太重的力道,更非强硬的口吻,许诺却没有拒绝。

他直视着何瀚平静而深邃的双眼,仿佛被那双眼睛深深吸引,脚下再迈不离半步。

 

晚餐的丰盛让许诺再次体悟到什么叫做有钱人的奢侈浪漫。

他看着眼前满桌没见过的山珍海味,感慨万千。

“这哪吃得完。”

何瀚在膝盖上扑好餐巾,两手分别拿着刀叉,颇有贵族的架子:“吃不完就扔了。”

“好浪费,”许诺抱怨一声,忽而生出个主意,拿捏不稳地询问何瀚的意见,“吃不完的话……可以打包带点回宿舍吗。”

何瀚若有似无地扬了扬嘴角:“随你。”

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两人相识不久,不太熟络;背景悬殊,暂无共同话题。沉默难以避免又相当尴尬。

怕许诺用不惯西餐餐具,何瀚特别吩咐人准备了勺子和碗筷,而许诺这边由于第一次在别人家吃饭,不好意思大手大脚,只敢舀几勺摆在面前的瑶柱炒饭和夹几块附近的扇贝。

“不好吃吗?”

何瀚切着盘里的牛排,没来由地问道。

“诶?”许诺从碗里抬起头,略显慌张地否认道,“没有啊,很好吃。”

“那你怎么别的菜几乎没动?”

“噢,我动我动……”

他诺诺点着头,伸出筷子往碗里夹菜,什么清蒸龙虾、盐焗蟹肉、法式鹅肝统统夹起来。

许诺是个怕生的人,一旦和不熟的人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他就会特别紧张,不知所措。安頔曾吐槽说这是人际交往恐惧症,他不以为然。

而现在,自己好像比想象中更害怕和何瀚独处。

看出了他的不适,何瀚放下手中的餐具,决定找点话题打破下临近冰点的气氛。他单手撑着下巴,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今天课上得怎么样?”

许诺不明所以地望向他,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还有水光,加上他白嫩的脸蛋,像极了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你不是问过了吗?”

“怕程心在你会心口不一。”

许诺受讽似的嗤笑一声,上齿轻咬着下唇微微摇头:“我不是两面三刀的人。”

何瀚敛眸:“抱歉,我就是开个玩笑。”

没见过人会用这样认真的口吻开玩笑,许诺差点以为自己的人格被质疑了。不过听到他的抱歉,方才微冒的小小怒火立刻没了苗头。

“没事没事,我太当真了。”

“你觉得程心人怎么样?”

“唔……漂亮,温柔,开朗,很优秀的女性。”

“你喜欢她?”

“啊?”

许诺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

实际上何瀚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和一个还没毕业的单纯大学生顺畅交谈。

 

“我只是欣赏她,不代表我喜欢她,”许诺发愁地揉揉眉心,“再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哈?”

这回轮到何瀚大吃一惊。

对方惊讶的反应让许诺也愣了,自己好像下意识就把心里的猜想说出了口。

 

“她不是。”

何瀚补充道。

 

“不好意思……”

许诺尴尬地埋着头,不敢再看何瀚一眼。

 

“我没有女朋友。”

他继续补充。

 

“我也没有。”

许诺闷声说。

 

 

 

 

 

 

 

 

 

 

 

 

 

 

Chapter.05

 

这场不尴不尬的晚餐结束在晚上八点十分。

何瀚亲自将许诺送到门口,并陪同他等候司机从地下车库把车开来。

“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他朝何瀚客气地弯腰鞠躬。

“不客气。”

轿车驶近,停在门前的小道上,何瀚身后的女佣立即上前替许诺打开车门。

许诺不太适应凡事都被人伺候的待遇,忙不迭冲到车边替佣人把着门,巴掌大的脸隐在金属门框后面,眼里透着点怯生生的情愫。

“那我走了?”

何瀚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语气礼貌地说道:“我待会儿有个视频会议,就不送你了,到了跟我发信息。”

许诺本想说自己只有他办公用的电话就算发了短信也是多此一举,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妥贴,像跟他暗示要私人号码似的,最后还是放弃了。

“好。”

反正何瀚说的不过是场面话,自己随口应一句也算礼尚往来。

许诺向他挥挥手,猫着身子坐进车后座。

 

回到宿舍,灯还是暗的。

看来安頔和魏歌仍窝在图书馆里发奋图强,这个状态大概要持续到考试周前,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摸鱼玩手机。

许诺坐在书桌前歇了会儿,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又点开微信查看消息,果然乐队群组的聊天记录新刷了几百条,闲扯谈的有,安排排练时间的也有,当中更不乏调侃近来行踪神秘的许诺。

看见他们的讨论,许诺忽然想起何瀚,以及临走前他交代的话。

他打开短信界面,在收信人那一栏点了何瀚的名字,然后点到信息编辑框,光标在框里忽闪数下。许诺的大拇指在手机屏的键盘上缓慢地敲打,斟酌良久才打出两个字:到了。

他对着手机屏幕出神,手指停在发送键上方,却始终没敢按下去。

何瀚说过他之后有视频会议,就算发了也只会打扰到人家,何必自讨没趣?

许诺是个很知道分寸的人,权衡之下终是把短信删除了。

 

之后他跑去看书,看书看累了就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后打开宿舍空调,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玩植物大战僵尸,结果玩着玩着竟然开始犯困,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扛不住入的睡,只是朦朦胧胧间听见安頔和魏歌回宿舍的开门关门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聊天声,但这些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再过片刻他就彻底沉入梦乡。

可能因为睡得太早,半夜三点的时候许诺突然醒来了。

睁开眼,手机还半亮着的握在手里。

他懒懒坐起身,想关掉游戏界面把手机放回桌上,然后继续睡他的回笼觉。哪知一回到手机主页面,就看见两条未读短信。

都是由一个陌生号码发送的。

他习惯性地点击阅读,内容分别是:‘到了吗’以及‘我是何瀚’。

一条十点半发的,一条十二点发的。

许诺读完短信后,大脑一阵轰鸣,残留的睡意顷刻消靡。

糟了,自己没回短信以致何瀚连发两条信息,那人再怎么说都施恩于己,给了复活赛机会还帮他找声乐老师,结果他连条短信都不回——换作他是何瀚,肯定觉得许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低情商小人……

许诺心里慌张,想赶紧发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真挚短信回复何瀚,他指尖颤抖,急得额头冒汗,有种考试时间马上到了卷子最后一题尚未答完的紧迫感。

编辑好短信摁下发送键后,许诺长长舒了口气,摊着双臂重新倒在枕头上。

然而不过两分钟,手机就震了一下,是短信进来时的震动频率。

许诺条件反射性地弹坐起来,连忙打开收信箱。

发件人果然是何瀚,他居然还没睡?

何瀚的短信很简练,和他本人散发的气质完全相符:‘平安就好。晚安。’

对方发了三条自己才发一条,就情理上许诺是过意不去的,于是又殷切地回复过去:‘你居然还没睡,晚安,早点休息噢。’

这次一分钟不到何瀚就回了他。

‘习惯了,才忙完。’

许诺看见他的回复也来了精神,换了个舒服的躺姿跟他聊:‘晚睡对身体不好,忙完就赶紧休息吧。’

‘你不也是?’

‘我已经睡过一觉了,就是因为太早睡着半夜才醒来,所以错过你的两条短信,抱歉。’

‘没事,这个号码我私用的。’

‘诶?怎么突然说这个?’

‘Coco跟我说你问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随口一说。’

‘你不想跟我私下联络?’

‘不是这个意思!!!’

‘开玩笑的。’

‘你的玩笑都不太好笑,已经三点半了,还不睡吗?’

‘你困了?’

‘没啊,但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我应该不叫上班。下午三点有会,而且不是明天是今天。’

‘何瀚,你家里是开公司的?’

‘你不知道?’

……

最后他们一直用短信聊天聊到凌晨五点,还是许诺央求道自己上午有事,直接刷到早晨实在吃不消,何瀚这才断了话头没再回复。

说来确实奇怪,明明面对面完全没话说的两个人,短信却聊得十分起劲,你一言我一语,许诺甚至觉得跟何瀚聊天非常有趣。

只是短信费他可烧不起,有机会加下他微信吧。许诺想。

 

接下来的生活仍在继续。

许诺又去何瀚家上了一次课,但这回他人不在,听程心说何瀚本就不是那种踩着饭点回家的男人。他公司事务缠身,应酬又多,那天之所以回来得早,多半是想给初次登门造访的许诺尽尽地主之谊。

许诺连连摇头否认,直说应该只是凑巧。

他才不想提起那晚糟心的餐桌谈话,尤其谈论内容涉及到面前的当事人程心。

 

之后乐队忙里偷闲地在周六下午进行排练,结束后安頔夸他进步神速,音准较之从前好太多,唱出的嗓音也清亮了些许。许诺不好意思说自己正偷偷上着声乐课,毕竟安頔他们并不知晓他跟何瀚以及程心的往来,如果讲漏嘴估计要面对无休无止的拷问,还是等比赛告一段落他再耐下心慢慢和乐队的兄弟们坦诚相待吧。

平静的周末过去,许诺便迎来了炼狱般的考试周。

大三的专业课比较多,加上必修的毛概和近代文学史,一共有八门课需要考试。上午下午各有一门,持续到周四,周五解放。

不过这样一来程心的课就跟周二下午的考试撞上了,他得请假。

请假前他曾犹豫过该拨打何瀚的哪个号码,公用or私用?说起来他到底算何瀚的公事还是私事?

许诺理不清,考虑到何瀚白天太忙,他在得知考试安排后终究选择了拨打前者。

接听电话的果然是Coco,而且似乎相当忙碌,对话间依稀能听到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许诺不好多作打扰,只含糊地说自己周二有事没法上课,需要向程心请假。

Coco极简练地回复他一句好的,对话至此告终。

 

许诺本以为这事就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没想到周二下午走出考场的那瞬,一个明明不可能出现的高挑身影却站在大楼门口静静等候着自己。

大背头,深灰色西装,引旁近女生侧目的英俊脸庞。

许诺一眼就认出了何瀚。

 

“那、那个,安頔,魏歌,”他神色慌张,趁身后的两位舍友没察觉,赶紧加快步伐往外走,边回头说道,“我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考试结束后楼梯走廊人潮汹涌,许诺身手灵巧窜得快,所以安頔没能抓住他问个明白,于是越过人群大声喊道:“诺,你到底干嘛去?!”

许诺的背影淹没在人流之中,他背朝安頔摆了摆手臂,仓促回应道:“去找我哥!”

 

“你怎么突然来了?”

刚冲到何瀚身边,许诺立即拉着他小跑至教学楼拐角处的隐蔽角落,气喘吁吁地问道。

何瀚淡然自若地从上而下俯视身前撑着双膝弯腰喘气的许诺,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不能来?”

“不是……”许诺直起身,单手捂住方才跑步跑岔气的肋部,断续地说,“就,你有事找我?”

“嗯。”何瀚颔首,却不往下说。

“非要当面说的急事?怎么不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何瀚表情冷峻地盯着他,微皱的眉心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手机关机,短信不回。”

许诺意识到他在说自己,恍然大悟地解释道:“啊,不好意思,我今天考试,手机就关了。”

“为什么不来上课。”

接近质问口吻的提问。

许诺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答道:“因为我考试啊。”

“只是因为考试?”

“当然了,”许诺一头雾水,完全不理解何瀚纠结于此的理由,“不然呢?”

何瀚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语气跟着柔和少许:“你没跟Coco说清楚原因,我以为你对我有意见。”

“所以你就跑来了?”

何瀚沉默,而许诺当他是默认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是万人景仰的集团总裁,何必在乎他区区一介大学生的想法?

但换位思考的话,假如自己的朋友突然爽约,而且电话短信全无回复,他也会认为是被对方讨厌所致。如果那人是重要的朋友,恐怕他就会像何瀚一样跑去当面问个明白,起码要知道被拉黑的缘由。

许诺叹口气,其实心底是欣慰的,此举好歹证明何瀚确实把他当成朋友而非无足轻重的过客。

“不好意思,可能我就该直接和你本人说,免得你瞎想。”

“瞎想?”

“好了好了,”怕他深究,许诺立马转移话题,“作为本校学生,你远道而来我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何瀚对他这番话来了兴致,挑起两边眉毛扬声问道:“所以呢?”

“你晚上有空吗?”

“不忙。”

许诺嘿嘿一笑,伸出胳膊揽住何瀚的肩头,把他当作平时最要好的哥们儿一般,吊儿郎当地招呼道:“走,那我请你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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